※原文刊載於金馬影展官網
2017年台北電影節《強尼.凱克》首映,不少影迷熱烈討論,說台灣新電影復活了!而後《強尼.凱克》在台北電影獎奪得最佳男配角、最佳新演員、最佳編劇、最佳攝影,接著又在金馬獎入圍最佳新導演、最佳新演員、最佳原創電影音樂三項。台灣新銳導演往往從短片、電視或廣告磨起,進而執導劇情長片,然而在此之前,觀眾沒有見過這位導演任何相關作品。很多影迷都在問,這位橫空出世於台灣影壇的新導演——黃熙,她是誰?
兜兜轉轉的電影路
黃熙在台北土生土長,父親與侯孝賢導演是舊識,小時候曾在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劇組工作。後來遠赴美國讀書,畢業回國後,在侯導的公司待過一陣子,接著當了多年上班族,最後決定辭去工作,籌拍長片《強尼.凱克》。
談起《強尼.凱克》的緣起,黃熙說,劇本最初其實是描述發生在捷運站裡的故事,比現在的樣貌更類型化,更多戲劇衝突。但是當時鄭捷案爆發,借用捷運站場景拍攝,忽然在製片實務上變得不可行,轉而借用原始劇本裡一些有感覺的人物,重新發想。以這些人物為基礎去想,他們在台北會發生什麼事?再加上自己或周遭朋友的生活經驗來作組裝,聚焦都市人群的日常。
生活是假不了的
《強尼.凱克》使用大量沉緩的長鏡頭,表面溫溫淡淡,沒有明顯的故事起伏,從人物間的生活細節,堆疊出微妙的人際關係,以及都會人形形色色的當下心理。並成功地混用職業與非職業演員,以半即興的拍攝方法,捕捉演員們的自然神采。
黃熙表示,若要說擔任監製的侯導對《強尼.凱克》有什麼影響,那就是對演員的方法吧!譬如演員在一間房子裡面走位的流暢度,若沒有真的在裡頭住過,是沒辦法走出真實感的。演員必須熟悉場景,建立與環境的關係,才能達到那個狀態。她說:「那是深藏在身體裡的潛意識,一種微妙的習慣。」
新演員瑞瑪席丹飾演的徐子淇,是一位從香港來到台北的寂寞異鄉人,導演選了一隻黑頭凱克鸚鵡來跟她作伴。這隻名叫「勾錐」的鸚鵡,是跟攝影師姚宏易情商借來的,為了拍戲讓瑞瑪跟牠相處一個多月培養感情。誰能想到,在電影裡與鸚鵡如膠似漆的瑞瑪席丹,一開始其實不喜歡鳥,但最後勾錐竟成最佳對戲夥伴。黃熙還說,攝影師姚哥在家看素材時,勾錐聽到素材裡瑞瑪席丹的聲音,還會發出撒嬌的叫聲,以為瑞瑪真的在房間裡。
片中一場場神乎其技的鸚鵡調度,背後體現的是長時間的生活累積,一如電影的母題。
侯導傳人?新電影精神?
黃熙本人跟她電影看起來的「淡」很不一樣,大方健談地,與訪問者們分享想法。
被問到外界總是說她的電影很像侯導、很新電影,會不會不喜歡這個標籤?她坦言,《強尼.凱克》是一個很特別的經驗,拍攝之前並沒有特別去設想,對於大家說的侯式風格或新電影,她一開始很訝異,但也樂於接受,笑說自己以前其實看不了侯導的電影,更多養分是來自王家衛、史柯西斯、塔倫提諾。
「剛開始聽到像新浪潮,其實有點害怕,就有點虛虛的,明明就不是一個粉絲」,她接著說,年輕的時候口味重,如果剛畢業就出來拍電影,可能會很刻意、很做作,很想說一些話讓大家聽到。隨著年齡增長,生活經驗不同,現階段的自己就比較喜歡《強尼.凱克》這樣的調性。
話雖如此,她也笑稱片中有個被大家詬病的台詞,當初連製片都覺得很做作、受不了。那是在電影的後段,黃遠飾演的李立說:「你覺得一隻飛行中的鳥,是動還是不動的?這個瞬間不動,那下個瞬間呢?」,這個源自於古希臘哲學家Zeno提出的悖論,被導演用在電影中。
這句話乍聽之下跟全片的淡然格格不入,卻讓人忍不住聯想起電影的本質。這個瞬間靜止不動的影格,接續著下個瞬間的不動,一秒24格,捕捉城市裡人與人流動的狀態。這隻飛行中的鳥,或許就是黃熙所詮釋的《強尼.凱克》吧。
(文/林子翔、編輯/謝佳錦)